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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守林故事之番外九十四 牽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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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華的京都。

我縮在小巷子裏,手裏輕捧著一個肉包子,一小口一小口吃著。

天下著小雨,我一頭亂發已經濕透了。

包子是巷口賣包子的老太太給的,她心腸很好,每天都會給我吃食。

今天,她走了。

去了我娘去的地方。

她的子女擡著棺材,一步一步踏在水坑裏,我知道,他們很難過,我也是。

我有一個紙殼子搭起來的“小房子。”

可是它比富貴人家的狗窩還簡陋。

娘,我想你了。

第二日來的快,今天就是除夕。

街上繁榮的很,吹糖人的,賣糖葫蘆的,還有做泥塑的。

男女老少都穿著新衣,攜手穿梭在街道上。

我娘若是在,我至少不會這樣。

可是她是花樓女子,她不該留下我的。

她很漂亮,是花樓的花魁。

不知道怎麽就有了我,她當著我的面被活活掐死,我被扔在了亂葬崗。

狼群養我長大,被獵人遇到,又被帶到了京都。

“嘿,聽說了嗎,國師大人招蠱人呢”

“害,早知道了,你別跟我炫。”

“除了那些乞丐廢人,哪會有人去送……”

太遠了,聽不見了。

蠱人?

我心裏在吶喊著,“一定要去看看。”

我遵從本心,一步一步走到公告欄前。

周圍人皺著眉頭離我遠遠的。

“國師府招試蠱人,有意者去街西報名。”

我連忙往街西趕去。

人已經聚了不少,除了乞丐,竟然還有不少衣著不菲的人。

更是有個公子哥楞讓他爹拖走的。

“回去繼承家產去,敗家子,不就是想給大人效命。”

我排著隊,終於輪到我。

登記的那個人一身白袍,衣領衣袖繡著祥雲金線,始終低著頭,毛筆不停的寫著。

“名字。”

我楞怔半晌,才低頭喃喃道,“沒名字。”

那人擡起頭來,清秀的臉上泛著疑惑。

“沒名字?”

我們都沈默了。

他揭開一旁的骨瓷罐,以靈力隔空取出一條紅蟲子,道:“把手腕伸出來。”

我撩開破舊的衣袖,伸出手腕。

那蟲子立刻鉆進我的手腕裏。

頓時,一陣鉆心的疼痛襲來,我知道這應該是國師府的考驗,楞是撐到蟲子自己爬出來。

那人有點懵。

“蠱蟲…自己爬出來了?”

我的嘴唇還蒼白著,那個人掏出一塊玉簡,輸送點靈力,那玉簡就亮起來。

“大師兄,西街這裏,發現一個體質特殊之人,可將蠱蟲自行排出。”

“好,我馬上就到。”

不多時,那個人身邊一片光芒,一個同是白衣的人邁出來。

“十一,哪位?”

被喚作十一的少年看向我,“是他。”

那個大師兄皺眉看著我。

“你虛歲多少?”

“九歲有餘。”

他將手搭在我的肩上,閃起光芒,我們消失在原地。

一轉眼的功夫,我們到了一座府邸內。

他帶我找了兩個弟子。

“四師弟,六師弟,讓他幹凈一點。”

我有點緊張,我可是女子,怎麽能讓他們看…

幸虧他們只是打了熱水,備了新衣服而已,叮囑道,“出來院門口向東行。”

我有點想哭。

我從沒洗過這麽舒服的澡,這麽精致的衣服。

拿了一把木梳,將洗凈的長發梳通。

沒有束發的東西,反正也亂習慣了,就這麽出去了。

向東,向東…

迎面撞上一個人。

“哎呦,誰撞小爺,我…”

他話沒說完,突然頓住了。

“你,你…”他有點結巴。

我匆忙道了歉,沿東走了幾段路,才遇到那兩個弟子。

我跟著他們,來到主殿前。

“大人,人帶到了。”

房門突然打開,幾絲靈力把我拽了進去。

我摸摸屁股,慢慢站起來。

國師,可真好看。

想不出什麽華麗的辭藻,只能說他宛若天人,頭發披散著,只穿著玄色外衫,一手持書卷,半臥在床榻上。

他也不理我,我也不說話,就這樣僵持著。

半晌,他擡起頭來。

“來,過來。”

我小步走過去,不敢擡頭看他。

“擡起頭來。”

我閉著眼,慢慢擡起頭。

他笑了出來,“你怎麽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我且問你,你的名字。”

“我,我沒有名字。”

他把書卷放在桌子上,坐起身,道:“把手腕伸出來。”

我聽話照做,他從青花骨瓷杯裏,拿了一條黑色的…蠱蟲。

蠱蟲從我的手腕鉆進去,好像瞬間抵達心臟,它噬咬著,我疼到渾身發抖,咬著下唇死死撐著。

國師從榻上起身,在我即將暈倒時扶住了我。

我死死抓著他的袖子,突然,疼痛消失了,蠱蟲從手腕又爬了出來。

國師有些訝異,他看了看我,把蠱蟲又放回瓷碗裏。

“今日起,你就是國師試蠱的蠱人,鑒於你沒有名字,賜名…南潯。”

“還有,以後同他們一樣喚我大人便好,你就住在東廂房罷。”

我不知道東廂房在哪,直到他讓我回頭。

和他的廂房相對著。

天色不早了,大人帶著我去用食。

我很久沒有吃過飽飯了。

所有弟子詫異的看著我的盤子,大人也楞了下。

害,不就是拿多了點,怎麽都這樣看我。

“南潯,不可浪費。”

“知道了,大人。”

我臉皮厚,風卷殘雲把面前的飯菜解決掉。

吃飽的感覺太太太好了!

……………

我之後的每日都是重覆的。

起床,吃飯,試蠱,吃飯,轉悠,再吃飯,睡覺。

這個喚十二的弟子天天堵我。

“嘿,小飯桶。”

十二拍拍我的肩膀。

“嗯,小姐姐。”

他的笑臉慢慢平靜。

十二長得很…漂亮,像個姑娘。

“啊,我說了多少次,小爺是男的,男的!”

我掃他一眼,學他道,“啊,我說了多少次,本姑娘不是飯桶,不是。”

我說完就跑,直接跑進大人的殿裏。

他不敢追過來,只狠狠看了我一眼,不得不離開。

我偷笑著投過門縫去看他,突然被拍了一下。

我連忙回過身,低頭認錯。

“對不起,大人。”

大人笑了笑,“沒什麽,你和十二都是孩子,愛玩也沒什麽。”

“只是今天又要你幫忙了。”

我擺手道,“給大人試蠱是我的責任。”

這次的噬心蠱比之前的都厲害得多,我抓著大人的小臂,他摟著我。

“這次的蠱厲害,你小心,受不住了就叫我。”

我隱約聽見這句話,含糊的點點頭,卻不知怎的昏過去了。

……………………(上帝視角)

南潯暈在了沈南淩的懷中。

他還沒發覺,只是安靜了不少。

過了一會也不見蠱蟲爬出來,這才發現南潯已經暈過去了。

沈南淩探出靈力去查看,發現噬心蠱硬是死在了她體內。

這就難辦了,噬心蠱本就有倒刺足,又是死在了心口處,要想取出,只能耗費靈力逼出來。

他運轉起法術。

可是歷時一天,體內靈力快耗盡了,只見噬心蠱移了幾寸。

不知道出於什麽心思,他召集了所有弟子,布了個匯靈陣,引到南潯體內,這才讓那噬心蠱從心口移到了手肘處。

弟子們哭爹喊娘的回去了。

只有大弟子沈齊留下了。

“大人,弟子鬥膽問個問題。”

“講。”

“這南潯只是一個蠱人,就算血液特殊,也不至於讓師弟們獻出靈力來救她,她…”

“廢話真多,罰跪。”

沈齊沒有異議,只狠狠剜了一眼南潯就走了。

沈南淩覆而坐在塌邊,看著那個已經頗具美人之姿的南潯。

“到底為什麽呢?”

怎麽會有人這樣影響他的思考?

這樣的人…死了最好。

眼看著掐在她脖頸上的手不斷收緊,他的理智瞬間回籠。

他連忙松開手,只見她白皙的皮膚上有淡淡的烏青。

現在靈力不足,只施了個訣,讓那片烏青看起來淡一點。

“真是,呵。”沈南淩嗤笑著,仰頭看著月亮。

……………………(視角結束)

我醒來時,整個人都沒力氣,尤其是脖子,疼的厲害。

“大人…”

聲音沙啞,我都被自己嚇了一跳。

大人從窗前走過來,摸了摸我的發頂。

“身子可還好?”

我點點頭,“沒事的,只是喉嚨有點疼。”

他眼裏一片溫柔,“你今後不用試蠱了。”

我心中警鈴大作,手緊緊攥住他的衣袖,聲音不禁帶了哭腔。

“大人,大人不要趕我走,我還可以做別的,大人,不要…”

他勾著唇角,幫我掖了掖被子,緩緩說道,“你可願作我第十三弟子?”

“…啊?”

………………………

國師收徒時,會帶著新收的徒弟游街,讓所有人知道。

我也不例外。

寬闊的京街,人來人往,國師的轎子離地三尺,周身白霧繚繞。

師兄他們在轎子後面跟著,我在轎子旁邊侍候。

行到半路,我突然看見那家包子鋪和旁邊的巷子。

那個紙箱子已經不在了,包子鋪的老板也換成了老太太兒子。

物是人非。

誰又能想到,當年那個孤苦伶仃只靠接濟生活的小乞丐,一躍成為國師府弟子。

“大人,轎裏有水嘛?”我小聲問道。

“怎麽?渴了?”

我不好意思的笑笑,“有點,不過沒關系的,還有一點就游街完了。”

大人令道,“回府。”

回府的路上,十二湊過來道,“飯桶多作怪。”

“就你有張嘴。”

他悻悻的回去了。

到了國師府,大人便回了廂房。

大師兄叫住我,“不要以為給你破例一次就有了別的心思,只是因為你是女子而有一些優待而已。”

他有些陰狠的瞪著我。

“大師兄,你想太多了。”

他這才拂袖離去。

我跑去膳房,端了兩碟梅子糕,一壺花茶。

這才慢悠悠的回去。

“大人。”

大人正在擦拭自己的書架。

“把書架,桌臺擦了。”

我忙把東西放下,嘴裏還嚼著一塊梅子糕。

屁顛屁顛跑過去,細細擦拭著。

房間裏安靜極了。

“南潯,你知道今天是什麽日子嗎?”

大人突然開口。

我嚇了一哆嗦,想了一番,回道,“恕弟子愚笨,弟子不知道。”

“三年一次的月會。”

“月會?”我疑惑的看他。

“走吧,帶你去吃好東西。”

我把布疊好,找了十二跟著大人去皇宮。

“大人,為什麽大師兄他們不去?”

大人撫平衣襟上的褶皺,“帶你們來見見世面。”

皇上對國師尊敬極了,連帶著我們也有不薄的待遇。

可是我能感覺到,大人對與皇上是有不屑一顧,甚至是…恨。

月會就是賞月,還有舞女獻舞,妃子們爭寵的日子。

無聊至極。

我瞧見這酒不錯,喝了幾壺還不醉,於是拿胳膊肘碰了碰十二。

“這是什麽酒?”

“你問我我問誰去。等等,你臉怎麽這麽紅?”

我撇撇嘴,剛想問問大人,卻感覺眼前突然有了兩三個大人。

“大人…”

我咚的一聲趴在桌上。

沒什麽意識了。

………………………

沈南淩輕呼一口氣,抱著南潯的手緊了緊。

睡的好死。

十二神色隱晦不明地跟在後面

“十二。”

沈南淩突然開口道。

“大人有何吩咐?”

“你先行回去,告訴沈齊,不用等我。”

十二看了看南潯,緩緩收了目光,說道,“是。”

沈南淩抱著南潯,一路輕功運到皇宮。

將南潯平放在琉璃瓦上,自己也躺下。

“你可知,我為何制蠱?”

“因為這皇位上的人,都要死。”

他的聲音溫柔極了,說出來的話卻讓人不寒而栗。

“一千年整了啊。”

“千年前的符族,就是被南國滅了族,我是唯一活下來的。”

“老友也死去了。他臨死前,預言有道,千年後我會放下仇恨。”

“我還是不信的,直到看見你。”

他笑了笑,和天上明月相呼應。

“那麽就放下吧。”

他轉頭,看見南潯眼裏亮晶晶的。

“你過的並不好,孤獨又寂寞,現在,有我陪你。”

沈南淩定定看著南潯,月光下的笑容,深深印入他的心。

“嗯。結束了。”

…………………

大師兄看見大人抱我回來時,一片抑郁之色。

看向我時,更是憤怒。

“大人,您……”

他將我放下來,拍了拍我的腦袋,“先回去。”

我應聲跑回住所。

他們不知道在交談什麽,看大師兄的樣子,我像是個禍國殃民的妖女。

他心中的神衹被我拉下了凡界。

大人告訴我,三日後鄰國計劃攻打南國。

夜晚,他擁我入懷,和衣而眠。

第二日我起了大早,輕手輕腳穿上衣服,正穿鞋時,有人突然闖進來。

是大師兄,他帶著一眾弟子進來,看到我和大人的樣子,驚努之色溢於言表。

大師兄憤怒極了,他運起靈力,想要殺了我。

我冷靜的穿好鞋,“先出去,大人沒休息好。”

他更憤怒了。

我拿僅會的法術,布了個隔音結界。

我隨他們一起出去,早間的陽光撒下來,給我布了層金光。

沈齊要殺了我,我會逃,怎麽也沒想到的是,是十二站出來,以靈力開路,帶我跑遠。

“十二?”

他俊朗的臉上布滿汗珠,朝我輕輕一笑,“我知道。”

我們跑到國師府的後林裏。

他們很快就追上來了。

“十二,你要幫她與我們為敵嗎?”

“大人是愛她的。”

沈齊舉劍沖了過來。

我沒躲,只想著讓他捅一刀解氣再跑。

可是那劍上附了靈力。

來不及了。

“噗嗤。”一聲刀劍入血的聲音,十二擋在了我前面。

我眼睜睜看著他胸口血流如柱,向後仰去。

我慌忙扶住他,顫抖著手去碰他胸前那個洞。

“十二…十二…”

我眼裏湧出淚水,模糊了我的雙眼。

他笑著,閉了眼。

我只覺得眼裏一片猩紅,拿起十二腰間的劍,將十二平放。

血…都是血。

我把他們殺了。

我癲狂的笑著,又任由眼淚流著。

“十二,對不起。”

我昏了過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意識回籠。

睜開眼,眼前卻一片漆黑。

我怔了下,繼而摸索著站起來。

“大人…”

我小聲啜泣著。

“我在。”

帶有竹香的臂膀環住我。

我急忙擁住他,心中徹底踏實了。

“我看不到了。”

“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

南潯睡在他懷裏。

她不知道,已經到了第三日了。

大溱攻南國,帶有三十萬兵馬。

可只要有沈南淩在,他一人即可。

他繪制了三十九張子符,布在戰場上。

耗費壽元,引燃符咒,開啟殺陣,只要在陣裏的生靈,都會被摧毀。

這是沈南淩做的,最後一件事。

而驅動子符的母符,就在他的身上。

他環著南潯,浮在皇宮之上。

時間一到,他引燃了母符,子符瞬間爆炸,引起殺陣。

可是,他卻沒感到母符爆炸的疼痛。

南潯卻突然吐出一口鮮血。

她笑了笑,唇角染的血色刺痛著他的心。

南潯環住他的脖頸,在他的唇上印下一吻。

“能活在你心裏,也好。”

懷中的人兒沒了氣息。

沈南淩閉上眼,緊緊擁抱著南潯,引爆了內丹。

上千年的符族之人,內丹的威力不容小覷。

齊南,大嗪,連鈐,伐乾四國,瞬間被夷為平地。

牽連——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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